阳光下,草地旁,正欢愉。纵过去,至将来,人变情不变。
记得还小的时候,我的父亲酷爱足球,每周六的下午,他总是得意地将自己那蓝白色的,带褶皱的球衣往身上一套,娴熟地系好由亮黄褪色为土黄色的碎钉足球鞋,兴冲冲地拎着一个大包就往球场跑。童年的我不爱运动,只有很少几次被父亲带去足球场上,领略他的英姿,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一脚漂亮的弧线球,犹如一把圆月弯刀直挂死角。
那时的父亲身强力壮,肩膀宽厚得如一座大山,头发乌黑茂密,虽然个子不高,但足够挺拔。因为父亲工作忙,回家少,和他去球场是为数不多的我和他相处的机会,在绿茵场上,父亲愉快得像个孩子,也常与小小的我嬉戏玩耍。但在家中,父亲又是威严的一家之主,当我犯错的时候,是最怕父亲的,他不像母亲那般温柔体贴,即使惩罚也会心软,而总是板着一张脸,紧锁眉头,坚决严肃又冰冷地责备我,那句“你怎么回事啊”,让我真的怕到了骨子里。
时光匆匆而过,然而父亲奈何也敌不过岁月,乌黑茂密的头发也渐渐稀疏,甚至漫出了银丝,宽大的额头上也慢慢爬上了道道皱纹,挺直的腰背也弯了,像一片过了头的塑料板,身材也臃肿了起来。每到他吃完晚饭,便劳累地靠在沙发上,右手撑着脸颊,不知觉就入睡了,发出隆隆鼾声,不一会儿又醒来了,扶着拉着想要起来,而眼睛却眨巴眨巴的,又不时打几个大哈气,又悄然入睡了……十几年风霜,将昔日力壮的父亲琢磨成辛苦的中年人,甚至变得慈祥了许多,不再板着脸了,仿佛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严厉的父亲了。
而我却不知道,只是父亲的“爱法”转变了,从前那高耸挺拔的大山,只是变成了一颗参天大树,继续守护着我,兴许是父亲性格随着岁月温和了,兴许是我已是青年应如成年人对待了,但皆无所谓。冰冷的责备化作了诚意的叮嘱,愉快的嬉戏化作了关怀的眼神而已。这仿佛是水成冰,蓝成青,本质不变。
当然,父亲仍然爱着足球,现在的我爱运动了,他常带着我一起去。虽然那双土黄色的球鞋换了一双又一双,蓝白球衣也穿不下了,但父亲在绿茵场上表现得还是像当年那个他,充满着激情,每一次拼抢,每一次冲刺,每一次射门,父亲都拼尽全力,像个孩子。我坐在草地旁,看着场上愉快的父亲,灿烂的笑靥,一如既往的圆月弯刀,就知道,父亲其实还是那个父亲,即使比赛结束后,他实在喘不过气,累瘫地躺在地上,望着耀眼的落日,父亲仍然还是那个热爱家庭,热爱运动的伟大的人。
日落山,傍晚时,正归家。惟希冀,父子情,终古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