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真的老了。
小心翼翼踏着黛色石级上的几簇苔痕,轻轻推开那扇厚重而斑驳的木门,石磨静静地歪斜在一角,外表粗糙,如同奶奶那双粗糙厚实的手。
三岁那年,我坐在竹椅上。院子里,木头做的架子上摆放着石磨。该做多少呢?奶奶用杯子量好豆子,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开始念叨:还是多加些吧!她又量了几杯倒入桶里。
第二天清晨,睡梦中一声声有规律的吱吱声从院子里传过来。我赤着脚循着声音跑到院子。奶奶一手推磨,一手添豆,身子一前一后摇摆,石磨也被推拉着一圈一圈转动。奶奶,我也要玩。奶奶转过头,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抱起我。大声嚷道:感冒了怎么办?边走边用她那双粗糙厚实的手不停地搓我的脚。
五岁时,院子里,看着黄豆在水的浸泡下,发涨了,变软了。我踮起脚尖,抬头仰望还是不见磨台。只好搬凳子站在上面。奶奶右手推磨,左手添豆,弓步站立,全身的力量聚集两臂。石磨转动,带水的豆子从磨眼中放进去,乳白色的豆汁从两片石磨中间流出来,挂在边沿,像天使脖子上围的白纱巾,更像天使的白褶裙,妩媚、动人。磨架下放着大盆子,豆浆出来,汇成一道涓涓细流流入盆里。生豆汁淡淡的香味随风飘来,我真想快快长高。
十岁,我长高了,奶奶老了,石磨也跟着人和时光一并老去。奶奶推着磨,汗水在她苍老的脸庞上肆意流淌,奶奶磨得很慢,石磨似乎也发着沉闷的喘息声。
而今,奶奶已不再有力气使用石磨了。孤单的石磨,在这空空落落的老屋里守着寂寞。上面满是蛛网灰尘,惟有那推杆手握的地方,虽是落满尘,却依旧光滑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