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胳膊上横七竖八的红色的划痕,辣辣蔓划的。
汗水浸着,辣辣的疼。还有一些草叶仍粘在胳膊上面,还有土。
满身也是汗。眼睛也是湿的,也是辣辣的疼。
我的脚步有些蹒跚,透骨的累。
我和三哥用镰刀,用铁锹,刚才清理那些蒿草,清理那些疯长的、汹涌的辣辣蔓,它们拼命地抵抗,毫不退缩,毫不留情的撕咬、缠斗,于是,我的胳膊上就留下这些划痕。
它们并没有失败。此刻,它们仍然紧紧地缠在一起,就像一排荒芜的浪,像一群凶猛的野兽,做着反扑的姿势。
爷爷、奶奶,还有可怜的父亲的坟前,还是被我们清理了出来,虽然周围仍然是汹涌的茂盛的沉绿,仍然是汹涌的荒芜,但是终究,还是有一片可以让他们透气,让他们可以看见天空的空间。
那些辣辣蔓,缠在树上的,挂在空中的,绞在蒿草上的,让人无处落脚,让人无路可走的辣辣蔓只是退却了一些。它们的根还在,我知道,那些被刈除的只是一季的,而那根,很久,很深。
纸钱化为灰烬,就像虚化的骨头一样。香化为了灰烬,仍是一股股泪风干的样子。蜡还在燃烧着,却是阴冷的、昏暗的,静静地燃烧。没有一丝风。
请来的先生,敲着木鱼,念着经文,清脆的,刺穿羁扰,刺穿苦难,希望命运不要再为难我,为难我的家。
我静静地跪在父亲的面前,泪水从脸颊流下来,好咸,好苦。
我无法给父亲交代,他最放心的儿子,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爱妻,那么贤惠、果敢、善良的儿媳,这么年轻,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小家,这个大家怎么能离开她呢!以后,怎么办?!父亲在世的时候,就给母亲嘱咐了,以后,就去找老四,可是,老四如今有什么希望!
我还是要回的,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在肩上驮着。
慢慢地离开父亲的坟前,又淹没在无尽的荒芜之中,各种蒿草,各种杂树,还有遮天蔽日的辣辣蔓。大雨冲刷过的沟坎,野猪路过的新鲜的蹄印,清澈的冰凉的溪水,也都淹没在遮天蔽日的荒芜之中。
先生忽然说,你刚才烧纸的时候,一只蝴蝶落在你的身上,很长时间。
忽然,就下起了小雨,蒙蒙的小雨。
而晚上,我梦见了你!
2018年8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