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学时,乔老师已年过半百,只记得他说话幽默风趣。生活中的乔老师和蔼可亲,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他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着每一个学生。然而,在课堂上,乔老师却异常严厉,一双眼睛目光如箭,透露出慑人的威严,要是谁不专心听讲,那根长长的教棍就会在书桌上敲得啪啪直响。
乔老师曾是下乡知青,由于时代的原因,大学毕业后被安排到大山里劳动。大家敬重他有文化,又恰好村里的小学缺老师,于是,他就成了一名乡村教师。大山里的条件太艰苦了,在这所学校,年轻的志愿者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有谁愿意在这穷乡僻壤扎根呢?可是乔老师一教就是几十年,后来下乡的知青都陆续返回了城里,乔老师也得到了调令,可他舍不得山里的孩子,他明白只要他一走,孩子就可能再也没有书读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留了下来。
如果没有乔老师,我可能永远无法走出大山。小时候,家里十分贫穷,哥哥仅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便回到家帮着父亲干农活。当时大山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大多数孩子连学校也没进过。我父亲当过兵,特别敬重有文化的人,决心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有知识的人,于是我走进了学校。
不幸的是在我读六年级那年,家中遭遇变故,母亲一病不起,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欠下一大笔债务,再也拿不出钱让我上学。我只好带着无限的期盼与无奈回到了家。金秋时节又到了,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村里的孩子背着书包,走在通往学校的山路上。
那时,每逢新学期开始,乔老师便迈着矫健的步伐,挨家逐户地给未到校学生的家长做思想工作,我便天天守在村口,等候乔老师的到来,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终于在一个雨天,乔老师来到了我的家里,他语重心长地对父亲说:“这娃很有天赋,不念书,实在太可惜了。”父亲不停地搓着双手,耷拉着脑袋。尽管父亲非常希望我有美好的前途,可家里的现状只能让他发出一声声长叹。乔老师看出了我家中的境况,也从我的目光中看出了我内心的渴望。乔老师心碎了,他拉着我稚嫩的小手,坚定地说:“现在就跟我到学校去,至于学费,咱们慢慢想办法。”
我又回到了学校,尽管父亲像老黄牛似的拼命千活,但一年下来,家里根本没有余钱,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所有的学费都是乔老师无偿资助的。
那时,乔老师的工资也不高,除了生活,所剩无几,为了让我顺利完成学业,他常常一日三餐嚼着青菜、咸菜度日。有一次我抱作业去他家时,无意中听到了乔老师和他妻子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乔老师也是有病在身,因为怕花钱,所以强撑着不去医院。那一刻,我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后来,我考上了理想的学校,走出了大山。
今年,我怀揣一颗感恩的心回到家乡,看着连绵不断的群山,一望无际的苍翠,听着空山传出的鸟语,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然而,我没能见到我的恩师,却见到一座长满荒草,孤零零的青冢,原来,乔老师已在两年前去世了。村里人说,由于学校的教室年久失修,又适逢连日大雨,在一个下午放学的时候,墙倒塌了,乔老师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一名正在教室里扫地的学生……
我的内心一阵难过,久久伫立坟头,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乔老师的坟头添一杯新土,以此报答他深深的恩情,祝愿他泉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