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

新调任来的局长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
老余和几个同事正商量着：“眼着局长就要退休了，咱们可得趁这次机会好好去表现一下，好让局长退休时写一封推荐信提携提携咱们。”“是啊，那封推荐信落到谁头上，那局长的位子，嘿嘿……可就十拿九稳了。”“那可不，要是咱们中间谁当上了局长，也要多带带咱们，有福要同享嘛。”……
当天下班，老刁神神秘秘地把老余拉到一边，对他悄悄耳语：“我告诉你个秘密，咱局长在咱单位对面的巷子里开了个渔具店，就叫‘渔家渔具’，是个年轻妇女当的老板，以后咱们，你懂的。”“明白明白，多谢多谢。”“我可就告诉你一个人，以后你要是当了局长，一定得多帮扶帮扶。”“那一定，一定，你我是好兄弟不是？”
老余回家前先去对面的巷子中找了一找，还真有个叫“渔家渔具”的店面，新开的，老板是个约摸二十几岁的年轻妇女，正穿着一件粉红的旗袍优雅地端坐在店内，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老翁垂钓的山水图，看起来价值不菲。
回家后，老余和他老婆说了这件事，“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我一辈子也就停在这个位子上了。”“那你明天就买一点回来吧，争取早日晋升局长。”
第二天，老余就去这家店买了一桶三百块钱的鱼粮，虽然比市场上的价格贵好几倍，但是为了晋升局长，也只有咬牙买下来。提到家里，心想：“我又不是真的要钓鱼，还不如送给邻居家喜欢钓鱼的老大爷。于是老余和老婆商量着在傍晚把鱼粮送给了邻家的老大爷。”
次日，老余在等电梯时，在楼道中的垃圾筒里发现了被老大爷倒掉的鱼粮，不由地心疼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可随即，他的心又变得坚硬起来：“这点鱼饵算什么，只要能晋升局长就行。”
此后的一个月中，老余常常去光顾“渔家渔具”，买了三五套比市场价格贵好几倍的渔具，然后在一本小册子上一次次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天，老余和老刁又坐在一起吃午饭，聊起了渔具店的事。老余吸着面条，含糊不清地问：“老刁啊，你买了多少那店的东西啦？”
“也就七八套吧，一万出点头，你呢？”
“也差不多。”老余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琢磨：看来自己还得加油啊。当即在下班之后又买了一套渔具。
半年过后，局长突然被人举报收受贿赂，上头有人下来调查，最后在“渔家渔具”的山水画后的保险箱里发现了一本小册子，上面登记着他们每个人在这家店购买渔具的数量与价格，所有多次购买这家渔具店渔具的人均被视为向上级行贿，除老刁外老余一干人等均被停职查办。而老刁却因举报有功且自身清廉而被升为局长。
结案后，老余被开除党籍，革去职位，这几年的积蓄也大多花在了贿赂和罚款上，不得以，只好和妻子在街边做一些小本生意，每月的收入只够勉强度日。
后来的一日，老余在街上遇到了刁局长，此时的他正与其他几位领导谈笑风生，迎面朝老余走来，老余本以为老刁会和他打个招呼，谁知老余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漠然走过，仿佛只是路过陌生人一样，与老余擦肩而过。只是老余似乎看到老刁的嘴角若有若无地微微上扬，那微笑既得意又带着嘲讽，有老余从未见过的陌生感，仿佛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