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发现是场意外。
一场启迪人心却又难以言说的意外。
那是一个宁静的黄昏,父母都不在家。我悄悄溜进父母的屋里,开启我那幼稚的“寻宝之旅”。彼时以至深秋,窗外的合欢撒了满地,唯有旁边的银杏还在强撑着整片草地的绿意,但银杏叶边角的丝丝泛黄却显示出它与秋之战的力不从心。
“咦,这是什么?”我在心里嘀咕。借着室内泛黄的灯光,我从沙发底侧的夹层中抽出了一个布包,好奇心驱使着我打开了它,谁知竟是一张X光图片和医院开具的手术单。我怀着几丝恐惧,小心而又仔细的查找姓名。然而,在看到姓名之后,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进行手术......”。
单据上的这几个字在那时占据了我的大脑,迟迟不愿退去。
我父亲动手术了!?我怎么不知道?
外面的合欢仍然在掉落。不知是谁打翻了砚台的古墨,瞬间洇染了整片天空。大树龟裂的纹路让我想起了父亲。
父亲本该使我在这世上最熟悉的人。可是,随着岁月被青春研磨,时光流逝,他身份证上的数字显示着他已不再年轻,岁月染白了他的鬓角,寒风吹皱了他的脸颊。为了给我安全感,父亲一直在染发。到如今,他动了手术,我竟然不知道。我虽不能说我们俩的世界离得很远,但他在我面前过多的粉饰,已让我越来越认不出他了。
是为了我好吗?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吗?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我的思路也被打断。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的手里提着食盒,鬓角还流泻出食堂的烟火气。他殷勤的拿出碗碟,用汤勺把热粥均匀的盛放到各个碗中,没有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没有粥因不慎的抖动而沿碗壁无助滑下的状况,他就像是在完成一场虔诚的祷告。多么熟悉的动作啊。
“爸爸,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他转头看了看我,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没有啊”,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人人都说我和他的眉眼像极了,却不知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深藏着一份秘密,一份爱的秘密。
我走下楼,任凭寒烈的西风吹动我的脸颊。合欢花落得更快了。一朝秋风尽,繁花落满地。
幸存在树上的合欢半梦半醒地开着,穿行在丘上的小路,耳畔传来父亲熟悉的呼唤声。朦胧的月光仿佛一道厚厚的帏帳,使那些声音平添了一份陌生的气韵。
这大概就是因为爱吧,是爱,让父亲在我的世界了做了那个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