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柔和,干枯的芬芳立在窗前,伤痕累累,断了线的生机停驻在回忆,纠缠不歇。土壤嵌着深沉的黑色,贪婪着空气里未散的余香。紧闭的窗口后,是一份执着的期盼、焦灼的等待,就算春雨对那片浓妆淡抹判了“死刑”,窗口后仍是清澈的目光,揪着心口不愿告别。
我是你的常客,你占据了我半壁儿时记忆,我们是彼此熟悉的陌生人。
平日里,你延伸枝干漫过窗子,替我挡去烈阳的灼烧,花开的日子,也偷偷送着芬芳,浓郁地溢进屋子。年少的调皮捣蛋、青春的迷惘忧郁,都是一样的背景:一树桃色温和妖艳,一个背影树下小憩,有时风过,荡气张扬浓烈的梅花香,有时几声鸟鸣暂歇枝头,驱走漫漫愁绪。
本以为只有我的背影慢慢成长,那株桃树不改模样地立在窗前,直到有个冬去春来,它陷入沉睡似的,沉寂在那儿,再也没醒来过。我自我安慰着,坚信它只是错过了时节,来年仍会释放酝酿了一整个冬日的香味。后来它成了迟暮的老人慢慢蜷缩,架在窗沿的枝干默默松了力气褪下生机,我还误以为它是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来年到来它又会覆满窗口。再后来,它断了生命的气息,窗口没了遮挡光秃秃的,任由阳光长驱直入。这时候能说服自己的借口早就用尽了,只有紧攥着回忆不放的执拗仍让我在遥遥无期的等候中,期待着遥不可及的来日可期。我还是常常循着回忆,在树下驻足,盯着那树干,眷恋着它曾经的满树芬芳缭绕。时间慢慢过,也许这桃树已经离我而去了,只是我仍舍不得告别。
人海里相遇是一种莫大的运气,一句温暖的“拜拜”便足够任由擦肩而过成为最终的结局。那天放学平平静静,我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来往匆匆。迎面走来一个身影,在夕阳下洋洋洒洒的,发梢都忍不住沾上懒洋洋的橙红,渐渐的,一个温柔的微笑印入眼帘,走进了,招招手,一句温暖的“拜拜”在耳边轻起。我很惊讶,脸上泛着不知所措的绯红,学着样子招招手,扬起嘴角,迟钝地应着“拜拜”。擦肩而过了,我不禁放慢脚步,心头竟不知何处来的温暖环绕。我们生活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形式的告别,但总的来说,都是匆忙略过,要不就是直接逃避。我就是这样,甚至印象里也不曾记得哪一次告别,“不告而别”成了每一次离别的结局。回到家,我站在窗前若有所思,或许我只是不愿面对离别。
远远地,我有看见那株桃树颤巍巍地立在窗前,它被我折腾得够久了,我也等待得够长了。我烧了它枯老的树干,泥土上是更深一层的黑色,“拜拜”我们就此好好别过。庆幸的是:我的回忆里有你,你的记忆里有我。
你陪我走过了曾经,剩下的路注定了要一个人去闯。雨雾朦胧里,泪水搪塞了眼睛,远处模糊不清,近处车灯闪烁,人来人往。人生里,一段段故事悄悄地开始,结尾却戛然而止,缱绻着命迹里那些喜怒哀乐。
最终,我成了你的过客,你成了我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