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风景无数,前有山间野景,后有星辰大海。我们回赏一生风景,却发现自己已成了自己熟悉的陌生人……
迷恋脚下风景的人,确实能得到短暂的欢愉,但是停滞不前,就会失去前方的星辰大海。有的人如同温水里的青蛙,可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醒悟过来;有的人或许在某一刻翻然醒悟,却发现自己已经沉浸得太久了,已成了自己熟悉的陌生人。
方仲永曾是众人眼中的天才,那时的他身边满是风景,但只是山野间的花草。他在乡邻间奔波走动,却在自己的世界里寸步未行。时隔多年,或许某天他在田野里有所醒悟,但此时的自己早已成了当初那个天才少年的陌生人,泯然众人矣。不知他若看见当初和自己同岁的孩子如今已金榜题名时,内心会泛起怎样的波澜。大好时光早已逝去,苏老泉的故事难以复制,想起过去,他怕是更加难以自处。成为自己熟悉的陌生人想来也是必然。
一路往前的人,只顾追上遥不可及的远方,从未回顾在起点时期待过的那个自己。一路的风雨太容易侵蚀我们的棱角,若不回顾来时的路,又如何在风雨中找到方向?
《笑傲江湖》里,任我行历经艰辛重夺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看着昔日兄弟相称的教众向他跪拜时,他说道“不必多礼”,但又想着无威不足以服众,便受了这一拜。时间久了,便逐渐忘记了从前的情义,对教众的跪拜感到心安理得。在令狐冲眼里,此时的任我行和当年的东方不败并无区别。有的人逐渐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却浑然不知。因为他们从未回想过从前,麻木在从前厌恶的不义而富且贵之中,即使回想起来,或许只会嘲笑从前的愚蠢,从前的那个自己,已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又不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其实并不是如此不堪,总有人能在世俗中坚持自我。
《黄金时代》里王二和陈清扬在文革那样的年代里,受尽了无端的诽谤与谩骂,批斗与侮辱,却从不低头,他们一直都能认清自我坚持自我,看到了无知群众的悲哀,他们会绝望会无助,但绝不改变自我,两人相互安慰,发展着伟大的革命友谊,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南宋的那位英雄,不论经历怎样的苦难和不堪的处境,都不曾忘记过曾经的目标。存心时时可死,行事步步求生。以至于百年过后,人们的心中仍有着文天祥的一席之地。他们不是自己熟悉的陌生人,而是自己的灯塔。
我们从来都在前进,绕着太阳前进,不断回到原点。有的人与上次并无不同,有的人每次都更加鲜活,充满了生机与温度。前者成为自己熟悉的陌生人,后者成为自己的英雄。人活一生,哪怕到头来不识一人,也千万别成了自己熟悉的陌生人。否则,这一世的苦难究竟是为谁而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