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可以吐丝,人们喜欢把它比喻成具有无私奉献和高尚品质的人。李商隐的诗中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春蚕似乎在第一个春天出生,它从白浊的呕吐之中,紧抓着甘美摇曳的丝绒,像是飞舞天际的雪,存活过一个春天,在冬季冻寒而死。
在春天快要结束时,妈妈把我送到了毛笔班。我抗争了很久,终究还是妥协了。我去了毛笔班,静静的坐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墙上的书法国画作品。一会儿,书法老师推开门走了进来。画室没有装窗帘,是这样温暖而寂静的春天阳光,亮得几乎睁不开眼睛,透过绿色的树叶,像水一样倾泻下来。照在脸上。
后来他问我:喜欢毛笔字吗?我当时的确没有很喜欢,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啊,这仿佛是刻意的沉默,是人造的保护壳。他又像是自己回答自己一样说:兴趣才是持之以恒的动力啊!过几天就去上课了,可能是因为年纪不是太小所以入门比较快,那天写了作品摆在桌子上给他看。他看着作品问我说:现在有没有一种成就感?我脱口说出有。他又说:你现在已经有兴趣了。原来兴趣像是在清晨开的花,悄然而至。
有一段时间老师一直让我练作品,练了好久的作品终于有一幅是满意的,他教我落款,语气像是一只猎豹,仿佛今天就必须要学会一样,一次成功,不许有失误一样。我战战兢兢地写下了落款内容,果然,似乎把这幅作品毁了。他说:事情总要慢慢来,今天就到这儿,放学吧。我跟老师说了一声再见,他向我笑了笑,那似乎是一种在森林深处的沼泽里开出的野花,洁白的,似乎即将枯萎。他走了,我留给了他一幅落款把整幅字毁了的作品。
几天前,我看到一家饭店里有两幅落款是他的名字的行书作品,心里一阵激动。或许对于一名教师来说,这个职业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要做的事,仿佛这件事就是幸福,就是你从事的事业和你这个人的本性是一致的。可我又回忆起他的作品,以楷书居多,没有写过行书。才发现这个行书作者和我的老师毫无瓜葛。这个发现顿时让我松了一口气。他最终还是离开了。
这个中国社会中最普通的教师,像一粒没有任何希望的沙石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被人遗忘的一干二净。与春蚕一样吐丝时人们记得它,吐丝后人们早已从大脑中自动删除了这些曾经喂养蚕时的盼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