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欲颓,岁月老去。
一席冷风吹乱翻飞的思绪,缠绕出千丝万缕的记忆。
那一刻,我在晦明交错的时光隧道里看到了我的故乡,看到了老家门前那口枯涸的水井,看到了那个怀里抱狗的那个人。这双背井离乡的脚,跋涉过天南海北,辗转过街头巷尾,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家乡那一望无垠的土地上。因为在那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里栖息着生我育我的母亲。
一条细长的红线绳紧紧地系在我的手腕上,在线的另一端是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母亲在我临行前的日子把日夜的思念织成了红线,灰暗的烛光里,母亲头上被岁月腐蚀的发丝渗出银白,像一个锋利的锥子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离家的那天,她无尽的爱和牵挂随着我离去的脚步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中。刚出生的小黑狗在母亲的怀里温顺的蜷缩着,她温暖的怀里曾经是我童年的摇篮,渴望重新回到在母亲的怀里,那里没有辛风,没有涩雨,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灯红酒绿,只有暖暖的体温和浓浓的奶水味。望着西沉的落日和山坡上放羊归来的老汉,固执的母亲倚靠在家门口的老榆树上,一双泛红的眼睛始终注视这我逐渐远去的背影。走了好远,再回首时,那个在风中摇曳的干枯的身影久久伫立在黄昏的光晕中,穿越千万模糊的尘埃在浮沉中一眼便寻觅到了我。风耳边呼呼的吹过,我知道那是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唤,咸涩的泪水在龟裂的脸上肆虐,灼烧着裸露的皮肤。母亲怀里抱狗的的模样,是我一生的心疼。
蓦然回首的秋风,吹瘦了漂泊流浪的形体,吹落了一地无家可归的枯叶。
我走之后,小黑狗是母亲在孤苦岁月里唯一的陪伴。时间的流沙掳走了她血肉相连的孩子,剩下她一人无依无靠。因为担忧而紧缩的眉头,总是那样惨白着,就像儿时抱我的姿势那样抱着小黑狗在每个白昼黑夜守望着我回家的路。她满目沧桑的容颜在我的梦里夜夜地徘徊,岁月无情地在她的脸开凿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路,将青春埋葬在了贫瘠的土地里。一滴滴的泪,蔓延过孤独的眼,化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多年以后,我用成熟的躯体匍匐探寻着回家的路,划出了一道道殷红的伤口,那条在漫长时间冲刷中褪色的红线重新染上了颜色。萦绕在心头的思念像一条破土而出的藤蔓,攀附上我的躯干,然后迅速长成了一棵蓊蓊郁郁的参天大树。
我一步步的靠近,那个熟悉的村庄依旧烟雾缭绕,家门口那棵老榆树枝干日益遒劲,唯独家里的泥瓦房愈发的残破不堪,颓废地瘫在地上。我再也没能看到那个怀里抱狗的人。
老水井旁垒起了一座低矮的冢,旁边蹲着一只骨瘦如柴的老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