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啊,得你高托我半尺,我可以用我的胸口正对着你平视的目光,在地平面之上,高高挺立,风来了,削过我的肩头,我舞蹈不止。
午后的稻田哟,像撒了一地的金子,风一过,叮叮当当的.脆响,不像是庄稼地里的声音,倒像是金属薄片彼此碰撞的声音,他们练习这首曲子已经一周了,假如不出我所料,今天应该是落幕前的汇演。我站得比他们高出一大截,所以看得清那码的整整齐齐的明晃晃的镰刀,在那里等候了一个上午。
那时,一个双手钳着腰的老人来到稻田的中央,正站定在我的脚下。所以,我听得清他每一句话,看得见他的眼神。他先是凝视了一下远方,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我趁着风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那里,一片灰黄的天空,饱绽着欲裂的光芒。他满怀仪式感的目光让我觉得悲壮。就像《飘》里斯嘉丽手捧一把黄土对着天空念出土地的誓言时那道倔强又凝重的目光,那样悲壮。他嘴里也念念有词,像对着天空说,又像对着无垠的稻田说,更像是对着我说,再守一晌,风来了,保管中了!
声音并不大,但是,好像整片稻田,整片天空都听见,他们马上奏起了交响乐章,稻芒又作了金属般的脆响,那声音刺得我耳朵发痒,我甩起胳膊想要抓抓耳朵,可风不大,每次都够不到,用尽力气甩了几次胳膊还是徒劳,我只好,等风来。
对了,等风来的时候,干什么呢?老人也说,等风来,保管中了!
等风来,好像是一个前世的约定一般。全世界迎风而动,稻谷要在风里成熟,田地要在风中打场,老人们攥紧了拳头,镰刀被风打磨地响亮亮,明晃晃,虎视眈眈,操戈相向。我看见大家都在一场风中突然长大,离开热土,带着那颗烧灼的心,奔突在熟悉的和陌生的风中,头发凌乱的跑进一片未开发的原野。一路洒满了金色的稻粒,也无暇顾及。我们都在等一场风来,给我们带来全部的消息。
我是这稻田里最不着急长大的一株。不着急长大,也不着急被收割,我很幸运。
我要等风来,撩起我的衣袖,伴着齐刷刷的秸秆被收割的声响,我愿,做我的稻草人,可以慢慢慢慢等着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