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姥爷来,我既熟悉,又陌生,至今仍有许多不明白呢?
姥爷七十多岁了,那才真正精神瞿栋,如果不把满口假牙摘去,说他五六十岁也有人信。谈起姥爷的身体,尤其是他的肠胃,真让人琢磨不透。据说老年人是不宜吃糖和油腻的,我不相信,因为我的姥爷一天也离不开糖,吃稀饭要放上糖,吃馒头要蘸糖,甚至炒菜也总是要浇糖汁。更令人费解的是他还爱吃人人讨厌的肥肉。因此,我们从来不为那些多给肥肉的售货员而气恼,肥肉多一点反而觉得对我们再周到不过的照顾了。
姥爷一生烟酒一样不沾,这不能不让人敬服。他只有一个爱好唱京剧。说爱好,份量未免太轻了,简直是嗜京剧成癖了。为了多参加几个公园文化馆的大家唱,他从来都是不辞辛苦,骑着车子围着全市跑;为了充分利用他那宝贵时间,在车子上也得哼哼几句。别看姥爷早已退休、他比谁都忙。我出于好奇心,也是为了博得姥爷开心,让他体会到家里有知音,去听了几次大家唱,只见许多老年人聚在一起摇头晃脑地你一段,我一段,全是清唱。也有高级一点的,还拌上了胡琴、锣鼓。你看那唱者精神抖擞,听者合目击节。我虽不懂京剧,却也从音韵的神态中领略了老人们的幸福与陶醉。
姥爷小时候读过私塾,他古文水平相当低,最喜欢王勃的《腾王阁序》,一张口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二句,看姥爷肚子里的玩艺儿,我以为他是很有知识的,可姥爷对于自然科学却是七窍只通了一窍一窍不通。他说:这地球没有人托着,就自己在空中悬着,也不往下掉,怎么可能?还说那些出土文物上面又没写着年代,愣有人能看出是什么年头的?我就不信,天哪!在姥爷看来,人类近百年来发展起来的科学竟成了几纸荒唐之言了。可想而知,姥爷是怎么看的报纸了。姥爷天天看报纸,不过他只看那些故事和国内外重大事件,认为必要的还剪下来保存,说:等我老了呆在家里就不闷得慌了。我问:怎么叫老?姥爷说:人,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七十古来稀.不,不,现在七十并不稀,应改为七十不老,呵呵呵姥爷笑了,笑得那么好听,很有京剧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