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个军人,有人说军人的感情等于零,只知枪和炮。可是,我总以鲁迅的话来反驳他们。每迅说得多好、啊。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听妈妈讲,我六岁那年,不慎掉入河中。等我爸爸闻讯赶来时,人们都觉得我这条命无指望了。妈妈抽泣着为我张罗新衣服。可爸爸怎么也不肯相信,他唯一的女儿竟会这样匆匆离去。爸爸俯下身口对口地为我做人工呼吸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多人都劝爸爸算了。但爸爸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继续为我做人工呼吸,终于使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姑娘。十五岁那年,一场大病使我的嗓子失音了。我急得撕破衣服,扯掉了床单,我多么爱唱歌!从小我就想当一名歌唱家,为了练嗓子,我不知吞过多少生鸡蛋。现在,连话都不能说,还怎么能唱歌呢Y可是,当时附近的县城医院正在忙着搞大批判,有经验的医生都被关进了牛棚。爸爸决定带我去军区医院治疗。谁想到动身那天,部队一声令下,爸爸一早就带兵出发,奔赴演习场去了。爸爸临走时请了一位团部卫生员替我治病。卫生员尽了最大努力,才恢复了我说话的能力,但我再也不能唱歌了。为这事我哭过多少回,但我不怪爸爸,我了解爸爸,我知道在爸爸的心里,还有比女儿更重要的东西一个革命军人对祖国、对人民的忠诚。我更爱爸爸了。
爸爸是十八岁那年参军的,我接到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时也是十八岁。我高兴极了,但又为要离开爸爸而难过。妈妈生下我以后身体一直不好,我是在爸爸扎人的胡子上感到母爱的。我爱爸爸。爸爸有胃病,我每天给他熬稀粥,爸爸深夜回家,我睁着眼等着为他开门,爸爸抽烟多了,我替他保管香烟。妈妈向来称我是爸爸的贴身警卫。我看着正忙着为我整理行装的爸爸,发现他的两鬓出现了白发,我觉得一阵心酸:
爸,我不离开你!
爸爸严肃地说:傻丫头,尽说傻话。爸爸那个时候,想学习也没条件,现在国家给了你们那么好的学习机会,能不珍惜吗?去吧,为了四化建设,把爸爸的那份也学回来,
离别的时候终于到了,爸爸扛着箱子,提着包送我到长途汽车站。汽车来了,我让爸爸回去,他却说:等一班车吧!一班车过去了,他又说:再等一班车吧!汽车一班又一班地过去了,热闹的车站已变得冷请。父女俩只是默默地站着,谁也没开口。末班车来了,.去吧,丫头!爸爸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催我上车。我接过行李,看了爸爸一眼,转身跳上车去。
透过车的后窗和车后飞扬的尘土,我依恋地望着爸爸。爸爸既没有向我挥手,也没有向前奔跑,他双手叉着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送我离去,就象送战士出征一样。汽车开远了,我青见他还站在那里,双手叉腰,一动不动
到了学校,我发现衣箱里,有一只搪瓷剥落的茶缸。茶缸的一侧写着献给最可爱的人,另一侧画着一只和平鸽。那是爸爸参加抗美援朝的纪念品。噢!我记起来了,在我临上大学之前,爸爸妈妈答应送我一样最有意义的东西,原来就是它!我把茶缸紧紧贴在脸上,仿佛茶缸还带着爸爸的休温。
爸爸,爸爸,你是我心里最可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