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低头在工作和生活的田畴间奔波忙碌,猛一抬头,不觉悚然一惊——已来到了
中年的地界。一旦跨进不惑之年的门槛,自然也就没有了二十岁时的激昂和三十岁时的豪迈。岁月如同一把钝刀,漫不经心间,已在额头、同时也在心里刻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纹路。曾经的心高气傲也不知何时退隐到了幕后,模糊成了一缕飘散已远的轻烟。一些曾被高挂在生命之树杈桠间的少年梦幻,也象孙猴子打落的人参果,一下子遁地不见了。若有所思间,赶忙在奔流湍急而又不舍昼夜的人生长河边蹲下身子,掬一捧流水来审视,发现许多东西竟都从指缝间悄无声息地漏掉了,似乎连印痕也不曾留下。这使人想起小时候尿床后的感受:小心翼翼地从梦中醒来,一摸身下,已然是洇湿一片,不由满心的恐慌、懊悔、失落与无奈。于是,有了服命的意念。正象著名作家池莉所说的:“现在的我,仿佛是个头一次遭遇换牙的孩童,在经历了惊愕、疼痛、流血以后,终于知道了换牙的代价与换牙的必然,于是踏实了。又仿佛是一只受伤的成年狗,被最后一场恶战结束了少年意气。太阳出来以后,找到一块土地,为自己接地气,于是也踏实了。”的确,人到
中年,需要低调而踏实地生活着。需要持一种淡定从容的态度,去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责任与压力。于是,不再奢望天有多蓝,水有多清,花有多艳,结果有多丰硕。不再热衷于与人高谈阔论、争强斗胜。不再有舍我其谁的自作清高,也不再有怨天尤人的满腹牢骚。穿衣服不再过于讲究款式的新潮,干工作也不再一味的追逐名利的得失。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之中,逐渐学会了理解,学会了宽容,学会了沉思,学会了体验。学会了放慢前进的节奏,学会了理性地去面对和感知周围的一切细节。在两点一线间匆匆来往,在责任与道义间默默做事。不管潮起潮落,不管云卷云舒,明白自己能干什么就尽力而为,明白自己不能干什么就坦然放手。因为经历了诸多的人生坎坷,你已然懂得放弃有时也是一种美丽,而得到未必就会真幸福。和妻子在一起,远去的是电火雷鸣,切近的是相濡以沫。少了鸡毛蒜皮的争吵,多了柴米油盐的盘算。风雨同舟的日子里,情感已渐趋于平和中沉淀出浓烈。家,真正成了停靠疲惫归帆的优良港湾。久已不闻奶瓶和尿布的异味,孩子们已日渐长大成人,并已到了该你格外操心费事的年龄。与此同时,两头父母已是苍颜白发,年高病稠,药不离身,也到了该你牵挂尽孝的时候。双重的身分,双重的压力,使你中年的容颜显得十分憔悴,但内心必须得坚毅和勇敢起来。忙里偷闲去做一次体检,发现日益发福的身体里到处都潜藏着病变。这时候,你也会空前的紧张与警觉。因为你明白:即使抛开别的因素不说,作为一家老小的顶梁柱,你也实在没有权利和资格过早坍塌下去。于是也试着饭后散散长步、早起做做锻炼。麻将牌场,烟酒应酬,也尝试着能推就推、当戒则戒。偶尔朋友聚会,只热衷于温馨的回忆、开诚的交谈,于划拳斗酒、放浪行骸一事已不再兴趣盎然。人到中年,面对自己的多事之秋、艰难人生,他们需要冷静,需要坦然,需要坚强地去承担。所以,他们话语虽少,思虑却多;笑容虽少,内心世界却依然阳光灿烂。咬紧牙关,踏着稳重而坚实的步子,他们会一步步走出这人生的低谷地段。2007年11月20日于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