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和小南彻夜长谈唐诗宋词,将细枝末节的语句词饰拈着把玩良久。彼时,对于江淹那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总觉得是夸大了别离之情。后来,当真与小南隔了片大西洋才发觉,一句黯然最销魂,远远不够。
我同小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身边的朋友来了又去,十数年的光阴里,他是我的常量,是我的灯塔。这一切直到他举家迁到了美国。往年我的生日,纵使没有什么礼物,也必然会收到他的祝福。然而,当我扒着通讯工具等过了第三个没有他问候的生日后,终是忍不住颇委屈的主动找去。那时大约午夜两点,按照美国时间和他的作息来看,他在。
第十条信息石沉大海后熬不住阖眼瘫在床上,手机已经设了震动。稍稍放松下来陷入似真似幻的浅眠之中,眼前尽是他嬉笑着保证下次准时的模样。等彻底被震动唤醒,已是三点多了。迷糊着对着听筒打招呼,抬手顺势拉开台灯,翻身伏在床上等他回应。
我不知他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但我分明听见电话那头他的怠倦如实质般传过来,钻出,又缠在耳畔,直直攥紧在心头。那一声期待许久的生日快乐,竟被他那么轻飘飘的说过。似一层薄纱,猛的从心尖掠过,突然有些无语凝噎。
可能是愣神太久,那头的他低喃般的补上一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把链接发给我。”意识,自遥远,遥远处一点一点回来,像一粒星子从光年以外,回来的很慢。不由自主翻身下床,以掌心贴覆在窗玻璃上,冷的一激灵,彻底清醒了。手指无意识搁面前玻璃上画圆,盯着楼下亮如白昼的马路转移话题。“今年,你还回来么?我听说那个剧院出新作品了,就那个咱们经常去的那个…楼下福糖店换新糕点师了…”
“再说吧,我很累了。”
我听他体贴道了句晚安,恍惚想起一句话“隔着眼泪看世界,全世界都在哭。”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的灯塔不亮了?
让我心悸,难过,不舒服的,不是路上车水马龙处传来的鸣笛,不是霓虹灯刺眼的光芒,而是我听见,时钟走过的声音。外面的世界太多游戏,目不暇接。他终于,终于在这个物质而薄情的世界学会了生存之道。至此,无论今宵酒醒何处,也不过杨柳岸,晓风残月,人过画堂,满地月光惘然。
落叶飞花,苦雨凄风,冷月残照,清宵寒寂,彻骨悲愁之中,我想念那个举着半截融化了的巧克力,放肆冲我大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