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弄莲子
我觉得“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真是好句子,清新自然之极!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也不错,可是显然用过一番心思了。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有些小女子态。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又太悲凉了。
我不太喜欢“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的句子,总觉得它过于“伟大”,一味强调西湖荷花的多和艳,对于花本身却没有更多的体察与关爱,少了一些真挚的情感。宋诗喜欢说理,受理学思潮的影响,说理多了,感情肯定少了。而理学家们有时不免大言欺世,张载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抱负固然远大,却与普通人没多大关系。害得后来的读书人往往不肯脚踏实地,深受其害!这两句诗也一样,以“天”“日”作比,气势很大,很了不起,只是越读越觉得趣味寡,刷到墙上很像是官员们夸耀政绩的口号!当导游词不错,事实上它在西湖导游的口中出现的几率也是最大的。只是除了激动以外,不会让人有任何感动。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一定是真正下过水塘里的人才写得出来,一定是内心里真正喜欢这荷花,不把荷花一定要看成别的什么的人才写得出来,那些站在岸上的人不会有这般感受,那些呢哝作态、伤心人别有怀抱的也不会这么写。它好就好在它的全出天机,好就好在那是一个文化初创的时期,思维没有定势、心态没有僵化,一切都是那么充满了萌生期的活泼泼的朝气。
中国人喜欢荷花,热爱荷花,还因为荷花是雅俗共赏的,她不仅仅是历代文人雅士吟诵的对象,也是老百姓生活中喜闻乐见的事物,是民间美术中的重要题材。
在明清以来的民俗用品中,利用谐音的手法组成“连年有余”或者“百年好合”的图案,一定是最常见的。不光年画中有、刺绣中有,也遍布于玉器、石雕和木雕中。前者的“莲”通“连”,常常描绘盛开的荷花下一个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鱼,以示盼望年景丰收、生活富足之意。后者的“荷”通“合”,多见于婚庆的场所,以鸳鸯与荷花的组合来表示对婚姻的和谐与美满的祝福。
荷花再怎么清高,在老百姓这里,依然只是他们热闹而平凡的人生的一部分而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不炫技、不逞巧,虽不可句摘,可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