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来了,浩浩荡荡;雪来了,悄然无声。它们飘在小孩子们的脸上,它们飘在地上打滚的小狗身上,它们覆盖住了村庄和田野,真是“上下一白”。特别是冬夜,天地间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很是肃穆,仿佛天地间在举行某种庄严的仪式。是的,雪来了。
天亮了,雪落完了,天地就安静了。村里人没有不喜欢雪的,小孩子穿着厚厚的冬衣就到雪地里滚雪球,有点闲情的大人们会帮孩子堆个雪人。爷爷就会不合时宜地挥锨铲雪,从家门口到外面的道上总要铲出一条小来路来走的。可能是爷爷见多了雪,不稀罕吧。
其实,冬雪一下,还是带来很多不方便的,但谁会和“兆丰年的瑞雪”过不去呢。若是不下,我爷爷就会念叨,“三九、四九不下雪,五九、六九旱还接……”
雪落满人家的屋顶,每家每户的太阳能都冻上了,还不好清理。为了每天早上和晚上可以用热腾腾的水洗脸,爷爷每天晚上都会生火烧水,柴火呢有时用细树枝,有时用玉米穰。我放学回来,就看见爷爷套着厚厚的大棉袄,坐在院子烧水。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摇几下,柴火燃烧起来火舌添着水壶,水壶就会向外吐出白白的水汽。
“回来啦”爷爷招呼。
“嗯”,我走了过去,蹲在旁边。
一股白烟迎面扑来,是火炉倒烟了。“咳,咳……”把我给呛着了。爷爷赶忙说,“快去屋里,外面冷,呛着了吧。”我别过脸去,咳嗽了几声,“没事儿,我在这儿学学您怎么烧水的。”
风不时掀动爷爷的裤角,他两只手拉拉自己的衣服,又叫我快点进去,“我不冷,没事儿”,过了一会儿,水终于烧开了,咕噜噜地冒泡。爷爷让我去屋里提两个水瓶来装水,取来后我依次打开瓶口,爷爷起身,挪动双腿,提起又大又沉的烧水壶往里面倒水。
雪寒天,爷爷的关节炎又犯了,脚踩在院里的残雪和冰碴碴上,咯吱咯吱的,我总怕是爷爷腿上的关节在响。
倒满后,我们一起把水瓶拎进了屋里。好了,让雪下吧,再大的雪也不怕了。
那时候我还在老家读小学,如今我离开了爷爷到苏城来读书。夜晚,写作业倦了时,会站在阳台上打开窗。迎面寒风吹彻,便想起家乡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