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场接一场,对我这个潜心跟土地打了一年多交道的“老农”来说,秋雨于我文人的那种闲愁没有了,有的是一些实踏实的感受,可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秋雨意味着一些生命的开始。前几天雨初起时,冒着雨,我独自撑着伞,背了半袋二月兰种子,在里仁的半山上播洒。没膝的荒草地上全是雨露,地上泥泞不堪且坑坑洼洼,我弄得满脚满腿泥泞,裤子象刚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贴在身上。即便这样,也不妨碍我的快乐。想到明年春天,在我的挥洒之下,那一层层紫色的梯田,就不由得感到兴奋。为什么一定要冒雨洒花种呢?去年我们曾因为忽略了秋雨吃了大亏,几十亩的梯田要种上油菜,因为油菜籽洒播得晚,加上种上后一个月无雨,油菜发芽时间晚,人家的油菜都长得老高了,我们的才出细芽儿,到了这些密密的细芽儿,被一场春寒全冻死了,也将一场油菜花海冻死了。所以,今年秋播二月兰,一定要赶早了种,赶秋雨种。
秋雨也意味着一些生命的终结。一场秋雨后的上周末,和朋友一家在红叶山中穿行,他家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对山上的一切生命都感到好奇,问这问那。忽然惊叫着指着一棵红叶树低下的地上说,那么怎么有那么多蜜蜂?我看了看,果然好几只土蜂躺在地上僵直或缓慢地蠕动着,细瞅附近地上还有不少土蜂。说,它们是被秋雨冻死的。想起红叶山未红前,我曾披荆斩棘上山开路,差点儿被当路上的一窝土蜂蜇了。凭经验,我知道等叶红时,这些土蜂就没了,窝就会空了。但没想到它们竟然是这样成批的死去,看上去是如此的惨烈。秋雨也是山里蚊子的死期,前些日子,由它传播的登革热曾在市郊的村庄出现,整条道路被封闭,闹得人心惶惶,这场连绵的秋雨下来,蚊子被冻死殆尽,人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秋雨除了沃灌大地,对生命特别是植物的再生起着良好的益助作用。比如我洒播的那些二月兰花籽,因为没有除草,好多花籽该是落在野草的茎叶上了。秋雨落下来,便能敲打那些野草,将私存的花籽洒到地上去;秋雨又能冲刷和翻洗泥土,将这些落在在表的种子掩埋。不独二月兰,有多少植物都是靠秋雨翻种和浇灌才得以生存的啊!还有风的吹拂,甚至那些野兔、野鸡、野猪之类的动物在林间草地窜来窜去的奔逐觅食,都起到了播洒生命的作用。
秋雨也时常为大山里带来一些云雾,扮靓山村秋日的时光。夏天的云雾来得快,散得快;秋天的云雾来得慢,散得慢。夏天的云雾多挂在半山顶上,秋天的云雾则往往从人家院子里或山坳里袅袅升起来。夏天的云雾下的背景苍翠欲滴,秋天云雾下的背景则斑斓如诗——特别是在里仁,当红叶山满山红叶和云雾裹在一起时,那种红艳和洁白的混合,更呈现着那些山水名画也无法表达的境意。
秋雨似冰箱的冷藏柜,将这个秋天冷藏保鲜。周末回家,在山上遇到一个放羊的老伯说了会话,他叭嗒着烟锅对我说:今年雨水多,红叶会比往年落得晚哩!这两个秋天,他经常坐在红叶山下,看来来往往从大老远地方来的游人。我从他明明灭灭的烟锅和眼神里,分明看到了一种混合着浪漫和希望的东西,那是青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