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一页日历,卷去纸角上赫然印着的八月十五。
夜色已然降临,天幕如水,走到窗边,抬头仰望那独守一隅的梦。
这中秋月被城市灯火映衬得分外黯淡,只身悬于夜空,旁有几颗孤寂的星,略带倦意地敛收着微光。
我想起多年前的那一轮满月。
那时候我年纪小,逢年过节兴奋得像个炮仗,也只有故乡宽敞的老屋和屋前凹凸不平的土地,才能容下我四处爆燃似的咋呼。中秋自然不会例外,我和伙伴们一会儿去屋后捉鸡,一会儿到山上拾树叶,直到正午时分感到了肚里空荡,我才从田间赤脚跑上来。进门吓走了隔壁养的大黄狗,一路奔进厨房。家人已把饭菜盛好,桌上碗筷也整整齐齐,米饭清香扑鼻。说来也怪,妈妈的手艺算不上顶好,做的也多是家常小菜,我狼吞虎咽,好似面前摆的是珍馐佳肴、满汉全席。一家人围坐桌边,谈的也都是日常琐碎,却无端让人觉得心安。
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在众人中间我争了个第一,心下颇得意,便昂首挺胸地到一边去看奶奶做月饼。刚出炉的月饼色泽金黄,我伸手想拿,被一旁的姐姐打了回去:别急,还烫着呢你这馋鬼!我只好把手缩回去,眼巴巴地看着那盘香飘十里的月饼,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盼到傍晚,早早吃过晚饭,我终于允许得到了一个月饼,溜到屋前,一小口一小口很珍惜地吃着。
那天星星也不多,应是被月亮的清辉掩去了那轮满月是我记忆里最为柔和圆润的,皎洁光滑,依稀可见片片月海,好似伸出手就能触到那一片如玉璧般清澈的润泽。
那时,我身后是暖色的灯光,碗筷碰撞的声响好似乐音,交织着亲人的载笑载言。那时奶奶白发还不太多,在儿孙们的簇拥下眉开眼笑,眼角的纹路都盛满了暖意,
如今,我只身站在窗前,城市的灯光掩去了月华,身后没了奶奶亲手做的月饼,没了一桌人围坐的笑语,亲友各在外地奔波,伴侣早已过世的奶奶,此刻是否也独自一人伫立院中,与我同望这一轮秋月呢?
忽然身后有灯光亮起,有关门声传来,有人声簇拥进客厅,还有月饼的香气。
天上月亮好似也不再那般寂寥,清润的光辉落在我伸出的手心。
只要人安好,天上人间,终会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