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就是厨房。每逢过年,烧火的活儿就属于我和堂哥。第一次烧火时,面对那个黑乎乎的洞,我束手无策。奶奶帮我们点好了火,我们只需把火柴塞进去就行了,可我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却总是担心它舔到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手凑近,又猛得离开,这样重复了好几次,只好抓起一把干稻草胡乱塞进去,大多数稻草都撒在了外面。堂哥倒是不怕,一抓一把塞进去,很快火苗就喂胖了,他看了一眼快被我折腾没了火苗,说:你当这是投球呢!照你这样弄,明年都生不起火来!说着,就抓着我的手往里面送,我吓得惊叫一声,立马甩开他的手,将双手背在身后,怎么都不肯拿出来。堂哥只好帮我塞干稻草。接着塞树枝,这我倒不怕,因为树枝长嘛。拿着树枝东戳戳、西戳戳,倒有点儿像夏天挑西瓜似的。
到了晚上,灶屋才真正热闹起来。奶奶、婶婶、妈妈,还有我和堂哥这两个小杂工,全挤在灶屋里。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果然不假。听奶奶她们仨,从东村说到西村,从几十年前的旧闻说到现在的新事,一边嘴里说着,还不忘继续手上的活儿,和面、切菜、炒菜、摆盘儿,有条不紊,一点儿不见匆忙。但她们说的事儿却是几年没变的事儿,我和堂哥无聊地嚷道:行了,行了,这话都说过多少遍了,去年,前年,都是这些事儿。饭什么时候好呀,都快饿死了!妈妈眼睛一瞪,嗔怪道:就你最饿!继续烧锅!奶奶则掀开大锅盖,尝了口肉,说道:好了,肉烂乎了,出去玩吧,别搁这碍事儿了!我俩刚起身,准备跑,婶子朝我们招招手,给我们一人夹了块刚出锅的肉。我们把肉含在嘴里,哈着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离开灶屋,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身上再无刚才的燥热之感。
而灶屋里,烟气袅袅,空气中弥漫着锅里熟透了的肉的香味,咕嘟咕嘟的水声混在奶奶她们的笑声里,就成了我心底最浓的年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