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麦遇涨水
在我16岁的那年6月，刚刚开镰割麦子，天便阴雨连绵，下下停停。
那天凌晨，父亲看天上星星满天，便叫醒熟睡的母亲，说要赶紧去王村后岭把头天割掉的麦子担回来，不然再经一场雨，麦子就要发霉了。
王村后岭那块麦地距离麦场有四五里，要先过村外的一条河，再翻两座小山。由于刚刚下过雨，田间小路坑坑洼洼，路面十分滑，因此家里的人力车也派不上用场，只得靠肩挑背扛了。那时，还没有修建汝河大桥，平时人们在小河上摆放高出水面的石头，过河的人们从石头上走过去。如果河水淹没了石头，那只得脱去裤子，穿上旧布鞋趟河而过。
我们走了30分钟，到了麦田。父亲放下扁担，弯腰用双手搓了一把新麦，用嘴对着麦子吹了口气，只见麦子的壳随风而落，一股浓浓麦香扑鼻而来，父亲脸上的皱纹展开许多，泪水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手中的麦子，此时好像已不是麦子了，好像是从黄金矿石中分离出来的纯金一般。
曾听母亲说过，父亲8岁时我奶奶离开人世，我的叔叔和姑姑年纪尚小，父亲便去富户家扛长工；父亲16岁时，我的爷爷也撒手人寰，一家人长年没有吃饱过。如今，看着属于自己的麦子，父亲的激动可以想象。
我和母亲收麦子，父亲用绳子捆，在母亲的示意下，父亲给我捆得麦子不多。不大一会儿，我们担起麦子开始返回。雨后的泥泞小路，不担麦子走起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何况我们负重前行。我走了不足100米，觉得担子愈来愈重，脚步也越来越慢，不一会儿，原本在我后面的父亲和母亲就超过了我，很快走出了我的视线。此刻，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我咬紧牙关，双手托住肩上的扁担，艰难地朝前挪着脚步，好不容易将麦子担到河边。空阔的河滩上只我一人，平时的脚踏石已无踪影，细心的母亲给我捎的过河鞋，也被河水冲走。
该怎么办？正当我犹豫不定、束手无策时，父亲在河对岸喊道：“铁庄，你快过河，麦子我去背。”说着父亲匆匆朝我这边走来，河水淹至父亲腰间，他毫无惧色，过来后父亲麻利地将我的麦子整成一捆，用力往背上一抛，然后用右手抓着我的左手，步履矫健地向河对岸走去，我也顾不上双脚疼痛，高一脚低一脚地随在其后。
28年过去了，那条路早已铺成水泥路面，但担麦遇河水上涨的这段经历，时时镌刻我心。
（嵩县黄庄报友俱乐部魏铁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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