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换旧手机上的卡,发现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是小风发来的。内容,大概是说,哥哥,我生了双胞胎。我大概是问,儿子还是千金?回复是,女儿。十几年了,小风不过给我发来几条短信,他有孩子的喜悦,只从这个向我传达消息的过程就可以体会到了。我也很高兴,但并未去见他。我们已经又过了四年没有见面了。不见,是对人生常怀的一种回避,有些只许两人的孩童秘事,如因日久而炭化了的宝物,轻易掀开之时,总易致人不忍。然而,我最清晰的一次去见小风,却证明我所防御的阵线,其实不复存在。所有的解释,都形同虚设。也是夏季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从学校里收拾了许多书本杂物,都是小风逃学之后留下的,班主任派我去他家做个交接。我按照平日打听的地址,去见小风。在某个食品场的家属院,其实没有院落,倒是沿着一条小溪,有几排白墙壁的房子,我并未直接去小风的家里,而是在河边小桥上等他出来。
清水中,鱼虾可见。我的影子,在杨树叶子斑驳漏下的光线里,落在水上,毫无波纹,澄碧如心。我想,水且
如此。小风就从胡同最西头的一个院子里出来,跑到我身边。我将书包给他,看见他手上包着的伤,眼眸闪亮,但说话很少,小风皮肤有些黑,使夏季里更显得身躯茁壮。我想,难怪他父亲要让他去当兵了。以后,我们便杳无音信了。研二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很冷。我回到县城,发现天晚了,便打电话让小风来接我。小风说,你到驿城就电话我,我去接你。我不答应。到了县城,他来接我,先是去吃饭,后安排住处。我不同意住宾馆,他便开车送我回家。吃饭的时候,几个人极力劝我喝酒。谈论了一些要去开封玩的事情。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坐在副驾驶上,听见后面他女朋友一直嘱咐我说,哥,你让他开慢点!他喝酒了。我感到车速很快,但未说什么。看看小风的样子,已经是身宽体盘的身体,除了眉毛和眼睛的年轻,让我已经不敢相认。儿时的念想,无从提及。人世的不得相见,是否是岁月暗自的捉弄?你我不在身边,轻轻一别,便是始料不及,是人间重晚了。我听他女朋友给我讲,小风常告诉她,小时候他和人打架,我怎样去阻止他的事情。尤其是他拿了小刀,而我自然不怕他拿了小刀。她们向我求证,我已经记忆不清楚了,就说是小风杜撰出来的。然后大家便哄笑他。小风给他母亲打电话说,横塘哥来了。他母亲似乎便知道与我熟识至极。往往听到这些,我是很生惭愧的。我使我与小风相比,大概总是由他照顾,再叫我哥时,不过是因我痴长,是他小时叫惯的称呼。而我自己的鬼祟与幼稚,已不能使我与他亲切玩笑。气场变迁,我在我优柔寡断的文字面前,羞愧难当。我无以复加的以几篇讲友谊的小说,消磨人情。然而,无论是官方还是人力,人气或者人脉,翻来倒去的朋友二字,去掉或淡泊,或沉重的外衣,最终不过是个“情”字。情有多样,只有你我,才知其中之一。我不相信各种交际理论,因为那是光明正大的暗伤,而许多无力给予的爱念,才是最柔软,最温情的一些隐忧。入世时的困顿,不在不见,而在着意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