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天,一个少年,以前的我。
少年来自山区,古铜色的肌肤,像是古陶瓷上华贵的釉色,他的笑声如银铃,眉眼似新月,一口生疏的普通话,自我介绍时在黑板上歪七扭八的方块字,他是个插班生。
你到那里坐我顺着老师的手指望去,惊愕,她指的是我旁边的空位。
我自小养尊处优,吃的优,穿着优,像是温室里的花朵,活脱脱一千金小姐,一年的新学期,本以为同桌是几个玩得好的姐妹,开心了我一整宿,谁知竟被这又黑又丑的家伙活活泼了一盆冷水,我气不打一处来,私下里瞪了他一眼,说:约法三章,不许碰我,不许碰我的东西,不要越过这三八线!
他不知是真自卑或是被我嚇到,他只忙着点头,并主动把位子搬远了一些。
也罢也罢,这样也好,相安无事。
他似乎特能忍,不知是自愿或是别的。他总吃哑巴亏,受了委屈也往肚子里咽。我其实特喜欢他这点的,毕竟成天到晚都和同桌吵东吵西,委实难过。
直到一天我不小心看到他抽屉里的特困资助单,我才了解,他是个特困生。
出于对他的同情,我想帮他,只可惜我心高气傲,不愿放下身段,导致大错酿成。
咦?我的两百块钱呢?我故作焦急。
周围立马一堆人翻找着,他亦然。
他惊愕、怀疑、可怕地看着早早被放在他包里的两张红色。
在你这里啊,算了,不要了,给你了。我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周围是迭起的流言蜚语。
只见他用痛苦的目光愤怒地望着我,吃痛地说:是!我偷的!我穷,我要偷!我可以忍,但你不要欺人太甚!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吗?我!永远也不稀罕你的臭钱!两张纸币在愤怒的空气中扭曲,翻滚,似在阴鸷地嘲笑我的本意。
本该生气辩解的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他的话说进我的心里去了,有钱没什么了不起,你再如何,也改变不了一点:人格是平等的。只是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到这点。
我认识到了,他的愤怒改变了我。
他转走了,同桌换了一个纨绔子弟,我若是之前,定会热脸相迎,可我没有。
你和所有人一样,人格是平等的。是那个少年的愤怒改变了我。